读史札记:北魏名臣高允的居官之道与人生境界
读史札记:北魏名臣高允的居官之道与人生境界
高允(390年-487年),字伯恭,渤海郡蓨县(今河北省景县)人,南北朝时期北魏名臣,封梁城侯,咸阳公。史载高允“历事五帝(太武帝拓跋焘、南安王拓跋余、文成帝拓跋濬、献文帝拓跋弘、孝文帝拓跋宏)出入三省,五十余年未尝有谴。冯太后和魏主甚重之,常命黄门苏兴寿扶持。”太和十一年(公元487年),“允体素无疾,至是微有不适,犹起居如常,数日而卒,年九十八。赠侍中、司空,赙襚甚厚。魏初以来,存亡蒙赉,皆莫及也”(《资治通鉴·齐纪二》)“正光中,中散大夫、中书舍人河内常景追思允,帅郡中故老,为允立祠于野王之南,树碑纪德焉。”(《魏书·高允传》)
高允居高官享高寿,无疾而终,生受崇敬,死备哀荣。史臣赞曰:“光宠四世,终享百龄。有魏以来,斯人而已。”
世上之事皆为因果。高允所以备受恩宠而得善终,是他平时所为而结出的善果。史书说他“性好文学,担笈负书,千里就业。博通经史天文术数,尤好《春秋公羊》”(魏收)“允仁恕简静,虽处贵重,情同寒素;执书吟览,昼夜不去手;诲人以善,恂恂不倦;笃亲念故,无所遗弃。”(司马光)崔玄伯说:“高子黄中内润,文明外照,必为一代伟器”。
好学不倦,使他“博通经史天文数术”,有其才。他凭能力上位,而不是投机钻营。“仁恕简静”,使他“黄中内润,文明外照”,有其德。其才其德,成就了高允的人生境界。
高允为官上位之后,不是明哲保身,尸位素餐,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,而是居其位谋其事,为民请命。他建议太武帝拓跋焘废除田禁,把土地交给百姓,劝文成帝拓跋濬莫起宫室,不要劳民伤财,······凡所进谏,皆切民生。
其居官,竭忠尽智而事其君,不以爵位和奢侈为念。
《资治通鉴·宋纪十》载:“允好切谏,朝廷事有不便,允辄求见,帝常屏左右以待之。或自朝至暮,或连日不出;群臣莫知其所言。语或痛切,帝所不忍闻,命左右扶出,然终善遇之。时有上事为激讦者,帝省之,谓群臣曰:‘君、父一也。父有过,子何不作书于众中谏之?而于私室屏处谏者,岂非不欲其父之恶彰于外邪!至于事君,何独不然!君有得失,不能面陈,而上表显谏,欲以彰君之短,明己之直,此岂忠臣所为乎!如高允者,乃真忠臣也。朕有过,未尝不面言,至朕有所不堪闻者,允皆无所避。朕闻其过而天下不知,可不谓忠乎!’”
高允谏君,知无不言,“朝廷事有不便”,他“辄求见”,绝不袖手旁观,但他不当众让皇帝难堪,而多采取私谏的方式,跟皇帝单独面谈,推心置腹,给皇帝留足了面子,拓跋濬所谓“朕闻其过而天下不知”,以为“真忠臣”。
拓跋濬
《资治通鉴·宋纪八》载:“高宗之立也,高允预其谋,陆丽等皆受重赏,而不及允,允终身不言。”
高允居位,不矜功伐,不求封赏,谋事而已。他与陆丽等人谋立拓跋濬,拓跋濬即位,陆丽等预其谋者皆受重赏,而不及高允,高允终身不言。
《资治通鉴·宋纪十》载:“允所与同徵者游雅等皆至大官,封侯,部下吏至刺史、二千石者亦数十百人,而允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。帝谓群臣曰:‘汝等虽执弓刀在朕左右,徒立耳,未尝有一言规正;唯伺朕喜悦之际,祈官乞爵,今皆无功而至王公。允执笔佐我国家数十年,为益不少,不过为郎,汝等不自愧乎!’乃拜允中书令。”
高允为郎二十七年,他的部下都升了职,而他却没有被提拔,但他仍然兢兢业业,毫无怨言,一心一意辅佐规正皇帝,献计献策,为益国家。
《资治通鉴·宋纪十》又载:“时魏百官无禄,允常使诸子樵采以自给。司徒陆丽言于帝曰:‘高允虽蒙宠待,而家贫,妻子不立。’帝曰:‘公何不先言,今见朕用之,乃言其贫乎!’即日,至允第,惟草屋数间,布被,缊袍,厨中盐菜而已。帝叹息,赐帛五百匹,粟千斛,拜长子悦为长乐太守。允固辞,不许。帝重允,常呼为令公而不名。”
自古及今,许多人做了官,亲族都沾光荣显,所谓“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”。而高允为官,绝不徇私,“诸子樵采以自给”,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,住草屋,盖布被,穿缊袍,吃咸菜,清贫如此,令皇帝见了叹息。不像有的官员,一旦上位,大把捞钱,购豪宅,锦衣玉食,挥霍无度。
高允自己“虽处贵重,情同寒素”,对亲戚朋友,能帮即帮,“笃亲念故,无所遗弃”,皇帝赏赐,多分给亲戚朋友。
其为人,高风亮节同僚仰止,不以位尊而骄亲故。
《资治通鉴·齐纪二》载:“显祖平青、徐,悉徙其望族于代,其人多允之婚媾,流离饥寒;允倾家赈施,咸得其所。”
献文帝拓跋弘迁移望族于代,其中有些人是高允的亲戚,他们“流离饥寒”,无所庇护,高允就“倾家赈施”,使他们“咸得其所”。
《魏书·高允传》:“尚书窦瑾坐事诛,瑾子遵亡在山泽,遵母焦没入县官。后焦以老得免,瑾之亲故,莫有恤者。允愍焦年老,保护在家。”
窦瑾因罪被杀,窦瑾的儿子窦遵逃亡,窦遵的母亲焦氏因为年老而得免,窦瑾的亲故没有人抚恤,高允就将焦氏“保护在家”。
《资治通鉴·宋纪十》载:游雅常曰:“余与高子游四十年,未尝见喜愠之色。”又说:“高子内文明而外柔顺,其言呐呐不能出口。昔崔司徒尝谓余云:‘高生丰才博学,一代佳士,所乏者矫矫风节耳。’余以为然。及司徒得罪,起于纤微,诏旨临责,司徒声嘶股栗,殆不能言;宗钦以下,伏地流汗,皆无人色。高子独敷陈事理,申释是非,辞义清辩,音韵高亮。人主为之动容,听者无不神耸,此非所谓矫矫者乎!宗爱方用事,威振四海。尝召百官于都坐,王公已下皆趋庭望拜,高子独升阶长揖。由此观之,汲长孺可以卧见卫青,何抗礼之有!此非所谓风节者乎!”
高允之为人,令同僚敬仰。因崔浩《国史》之狱,高允牵连获罪,面对皇帝诘问,司徒崔浩“声嘶股栗,殆不能言”,而高允“敷陈事理,申释是非,辞义清辩,音韵高亮”;对于炙手可热的用事权臣,“王公以下皆趋庭拜望”,趋炎附势之心昭然,而高允则“独升阶长揖”,刚正不阿之情可知。
司马光
司马光“仁恕简静”四字高度概括了高允的人生境界。
“允好切谏”,为民请命,“笃亲念故,无所遗弃”,其仁也;御车迎之,“马忽惊奔,车覆,伤眉三处”,司驾将处重坐,允启陈无恙,乞免其罪,其恕也;“常使诸子樵采自给”,所居“惟草屋数间”,所衣则“布被缊袍”,所食乃“厨中盐菜而已”,其简也;《国史》之狱,拓跋焘”使人诘浩(崔浩),惶惑不能对”,而“允(高允)事事申明,皆有条理“,其静也。
若高允,居官为人皆善,可谓仁者君子!